五光十色的大都會,繁華街外的舊城區,卻是難以想象的黑暗。
沒被燈光照射的角落,總存在著惡意。
下雨的夜,雨聲掩去了人聲,人煙稀少的小巷中,偶爾傳來野貓的叫聲。在這夜裡,急促的腳步聲、喘氣和呼叫聲、雨水被濺起的聲音破壞了這片寧靜,可是卻無人在意。在這地方,追趕毆鬥很是平常,沒人會特地探出頭來看,也沒人會出來制止糾紛。
所以無人留意到他。
他跑了多遠?約五分鐘,拐了五個街口,經過高速公路的天橋,推測離那酒店一公里遠,也許接近兩公里?總之很遠了。
可是身後的人卻甩不掉。
雨水早已滲入風衣內,浸透他的西裝,明明跑得渾身發燙卻又冷得發抖。早知道他就不選擇潛入觀察,不穿西裝的話,他的行動會更迅速一點。還有那皮鞋,不是那細微的腳步聲,他壓根底不會被對方發覺。他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做,他的寶貝還餓著肚子在家等著他,他要回去做肉醬千層麵給......
『呯』「給我站住!」
子彈劃過空氣,打破了他身旁的鐵水管,污水自彈孔噴射出來,剛好為他擋了下追兵。
不行不行,又為那可愛的笑臉分神了。他必須迅速又安靜地解決,然後趕快回去。
『哥哥,今晚要做千層麵,打勾勾囉。』
他要回去。
時間耽誤夠了。
「混帳,他跑去哪了!」
「只是派克派來的雜種狗,跑不遠的。」
貼在轉角的牆上,水聲讓他可以推測到那二人的位置,十米、九米......對方越是靠近,他的心跳拍數就越平穩。
不可以心急。專注。
「把他活捉回去,嘿,先打斷他的手腳再帶回去!」
五米、四米......不能分心。
「老大說得對,看他還怎樣跑!哈哈!」
兩米、一米......
『哥哥—』
「嗚!」
「老大!你這.....!」
雨還在下,小巷依然寧靜。他手中的鐵棒很沉,只消兩下,一直緊纏不休的追兵就閉上了嘴。雨水沖刷掉鐵棒上的血跡,卻也讓地面的血泊擴散開來,他沒有垂頭去看,那只會污染他的眼睛。盯住自己的髮梢,金髮滴下一滴又一滴水珠。
哎,這不是被濺到了嗎?可不能就這樣回去啊,會嚇到那孩子。
怎麼辦好呢?
撥開眼前的髮,回頭轉向漆黑的角落,嘴邊勾起一抹笑容。
「晚安,美麗的小姐。」
「啊......!」被發現的女性只披著薄紗睡袍,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隱若現,畫上淡妝的容貌本應帶著嫵媚,此刻卻寫滿了恐懼。本拿在手中的香煙已掉到地上,她渾身發抖,掩住嘴巴,對逐漸靠近的男人拼命搖頭。「你、你別過來......求你、求求你......」
他停在女性的面前,髮梢滴下的水落在那張發白的臉上。他保持一貫的優雅,如同上課所學的一樣。優雅,魅惑的話語。
「小姐,可以幫我一個小小的忙嗎?」
「不......」女性不敢動彈,下巴被人挑起,對上那雙藍色的瞳。「放過我......求你......」
「為什麼?」繞過女性的棕色髮絲,貼在那釘滿耳環的耳邊細語。女性再也受不住壓力,崩潰似的哭出來。「請你,不要哭泣。」
「我.....唔、唔嗚—」
在女性草綠的瞳中,他的倒映清晰,溫柔的微笑,符合期待了吧?
合上眼睛,充斥在鼻腔中,那廉價的煙味讓他反感,女性的聲音同樣。廉價的妓女,只消一個吻就足夠收買,那主動纏上的身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嘔心。真想吐出來。
「啊嗯......給我......」
真吵人呢。食指按在唇上,維持著一貫的優雅。
「現在還不是時候。對吧?」
儘管他的感覺如何。
※
「嗚噁!」
反胃的感覺直衝上腦門,安東尼趴在床邊乾嘔著,卻什麼都沒吐出來。那嘔心的感覺久久不散,那煙味彷佛仍纏繞著他。
那低級、廉價的煙草臭。那夢境為何如此真實?
躺在床上粗喘著,這時安東尼才發現自己在冒冷汗,寬上衣都濕透了。只是個夢,他卻有種親歷其境的感覺。比起煙味,還有更讓他覺得可怕的事。
那鐵棒的質感、溫度,毆下去的力度和觸感,好像還殘留在他的手中。那一切看起來是多麼輕鬆啊?
「媽的......」抱著頭翻身倒在枕頭上。
以前的安東尼到底是做什麼的?
還有那孩子。他知道嗎?知道自己喚作哥哥的人做了什麼嗎?還是乖乖在家裡等待跟他一起吃千層麵的哥哥呢?
夢境和現實,他必須分清楚。那只是夢境,無論多清晰,那也只是在夢中發生的事。現在他是安東尼,他在ZERO,這奇怪的城鎮。
那只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