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回憶 — 食慾之秋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時日也開始分不清。前陣子下雷雨,然後是突然的雪,接著又回復到像秋天般的溫和微涼的天,天氣的變化,讓人連季節也搞不清了。
數算著,已經在這城鎮過了多久的日子呢?
大概,很久了?
陽光曬進屋裡,透過了窗紗,柔和的光讓人舒服,並不刺眼。微風輕輕吹拂,這美好的早晨,安東尼不願起來,懶洋洋的賴在床上,金色的腦袋埋在被單中,悶哼一聲,又靜止不動。不久前被子才拿去清洗和曬過,還留有太陽的味道,混著洗衣粉的淡香,他十分喜歡。
這麼平淡又美好的日子,他過了多久了?
聽到有人在樓梯走動,小小的踏步,腳步很輕,安東尼猜想著,大概是披著綠色斗篷的孩子要出門去了。翻了翻身,伏在床上繼續睡懶覺。也許再睡一會兒,他也該起來,吃點東西,然後去看看那孩子在外面有沒有問題。
就只是多睡一會兒。
「嗯......」
天色暗下來了。喚醒他的,卻是面前,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紅蘋果。
一定是那孩子。
抓抓睡得亂翹的金髮,然後看向沒有關好的房門。不難想象那孩子靜靜走進來,放下蘋果後又靜靜離開的情景。安東尼拿起那飽滿紅潤,看起來十分誘人的蘋果,臉上是溫柔的微笑。多麼貼心的小舉動呢。
蘋果的香氣讓他心情很好,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清爽又香甜,讓他的精神都回來了。倚在窗前,一口接一口的咬著蘋果,安東尼看著窗外,街上的燈開始亮起來了。微涼的空氣中,帶著什麼食物的香味,大概是哪家人在做菜吧。
說起來,曾經,他也像這樣,坐在窗前。
看著窗外,遠處的市集正是熱鬧的時候,那是弟妹們日夜唸著要去的地方。
他還記得清楚。
「這種天氣好想吃燒烤啊哥哥!我聽說市集有賣烤玉米,帶我們去吃嘛!好嘛好嘛!」褐髮的泰勒,是孩子中的小霸王,總是吵鬧著,拉扯他的衣擺吵著要去玩。
「不、不可以這樣,我們不能......去。」紅髮的女孩安娜,膽怯又害羞,只敢跟在其他孩子後頭,連話也很少說。
「安娜!你不要裝乖寶寶害大家都不能去!」男孩大聲吼了女孩一句,讓女孩難過的垂下頭,其他在房間中的孩子也不敢再說話了。成功讓反對自己的人閉上嘴,泰勒相當得意,又繼續原來的吵鬧。
「好好,玉米的話我們等等就去花園烤吧?」無奈地說著,卻引起孩子的反彈。
「不要!要去市集吃!去市集!要吃市集賣的!」
對孩子的要求只能報以苦笑,邊安撫吵鬧的泰勒和欲哭的安娜,邊回頭看看坐在窗邊,讓他最擔憂的孩子里奧。黑髮的孩子只是靜靜地拿著書本閱讀,沒有說話,也沒有前來表示想要外出。這麼安靜,也不愛跟兄弟們打交道,總讓他很擔心他會被其他孩子排擠。
「里奧。」擺平了泰勒和安娜,他終於能來到他最掛心的孩子面前。蹲下來,雙手蓋著對方拿書的手上,他小聲問道:「里奧有想吃的東西嗎?」
從書本中抬起頭,里奧的臉有點呆,像是沒搞懂狀況。對人解釋,他待會會去市集把烤玉米和一堆弟妹要求的零食買回來,也可以買里奧想吃的。說明完畢,里奧才跟上狀況,傻傻的點頭,卻又有點疑惑。再問一次,里奧又歪著頭,皺起眉。
真是,令人很擔心啊。
「哈哈,里奧是不喜歡吃市集賣的東西嗎?喜歡烤玉米嗎?」孩子搖頭。
「嗯,那是......現在還不餓?等等吃也可以啊。」還是搖頭。
到底是為什麼呢?
「唔......里奧啊,你......」
「我想吃蘋果派。」孩子的手輕輕抓住他的,小聲說著。「上次,哥哥分給我吃的。」
對,那是個尋常的晚上。外出工作,餓荒的他,把深夜的廚房中找到最後幾片蘋果派,拿出來準備啃掉之際,卻發現藏在暗角中偷看他的里奧。然後,他跟因為肚子餓而睡不著的孩子,一起在廚房中,分著吃那個有點冷硬的派。
那個派,里奧說很好吃,他說,想再跟哥哥吃一次那個蘋果派。
蘋果已經被他啃到只剩下芯,天空也完全黑下來了。他只想起了這些,之後的,他記不起了。他記不起,最後,他們有沒有一起再吃蘋果派。如果有就最好了。
那夜,他跟最愛的弟弟一起吃的那個蘋果派,味道他還記得清楚。
那是他吃過最好吃的蘋果派。
突然好想吃吃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