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回憶—疼痛
日復日,年復年,終於他還是迎來了這一天。從那天他接下教育里奧的任務開始,他早就料到。
總有天,他最愛的人也會被迫踏入這殘酷的世界。
他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其實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里奧和其他弟妹永遠都不用踏足這邊的世界,可惜,就算他已經攀到這地位,他還是沒能阻止。
只要這個家的主人一天還坐在那紅色絨面沙發上,他們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可幸的是,這幾年那老頭對物質的慾望越來越強烈,迫使所有人擱置家族原來的工作,全都得先去搜刮各種珍品滿足老頭的要求。相比起來,去當寶物小偷的風險,比原來的工作要小得多。也因這契機,他才有機會逐步把老頭的權力收進手中。雖然多少有讓情況改善,可是還不夠。關鍵的東西,始終握在那老不死手中。
而他的動靜,那老頭一定也看在眼裡。之後的路,一定沒之前那麼好走。
不過他早晚也會殺了那老頭。
他保證,絕對會讓他體驗一下......
「哥哥,我準備好了。」
「......啊,抱歉,我晃神了......準備好的話,等等照原定計劃進行就可以,放鬆一點。」
握著微微發抖的手,把人擁入懷中,至少這樣能讓那勉強自己的孩子感到多一點安心。
「嗯,我會努力。」
里奧深呼吸一下,回到他的位置,扶著來福槍,再次確認狙擊鏡的狀況。
里奧那墨黑的雙瞳,總是能把一切看得清楚。優秀的視力和專注力,察覺到這項才能的他,特地去安排培育,希望藉此,能讓人多遠離危險一點——能當上狙擊手的話,里奧就不用正面面對敵人,能在遠方,得到多一點的安全。
第一次跟他出正式的任務,里奧緊張的樣子十分可愛。雖然不是時候,可是他還是走上前揉了揉那黑色的腦袋。
「安東尼哥哥......我在任務中。」
「哈哈,不用那麼緊張。我會很快解決的,不會讓你有活躍的機會。」
「唔......」
「安心在這待機吧。」
被抱怨了幾句,感到對方的緊張感稍緩,他才動身離開。目標所在的大樓距里奧所在的位置只有二百米,四層高的辦公大樓,他要前往的就是三樓的保險庫。進去,避開保安和工作人員,東西拿走,任務完結。
簡單的任務卻要讓里奧加入,他的用意明顯,可是老頭卻默許了,也不知道是在打什麼算盤。
「?!」
槍聲和爆破聲讓他停住開鎖的手,回頭,數米外的玻璃全然碎裂。他早已確認過三樓人員的位置,明明沒有必要,里奧卻開槍了。
「是誰!停下來!」聽到槍聲跑出來的保安員大喊。
里奧不會無緣無故開槍的。如果不是示警,那一定是出事了。
他的位置,應該很安全才是。他親自安排的計劃,不可能會有差錯,也不會有洩密的問題。知道那位置的,只有他和里奧......
不對。
「停下......喂!不要跑!再跑我要開槍了!」
「哇啊!!是誰!」
連續的槍聲,他分不清開槍的是誰,他人的呼喊,都被他的呼吸和心跳聲蓋過。無視前方阻礙他的人物,一心只想快一秒回到對方身旁。全力的奔跑,腦裡不斷的運作,思考著不同的方案。
全都沒有用。里奧出事了。
拜托,一定要趕上。
只有里奧。
「哥......哥哥!」
看到攻擊里奧的敵人同時,身後毫不打算隱藏的氣息,也在他聽到里奧大喊前放肆的靠近。鋼管的重量和對方的力度,要是他反應再慢一拍,承受的就不是身旁的牆壁,而是他自身。高大強壯的大漢蒙著臉,然而從那雙眼裡也看得見濃濃的殺意。剛才落空的鋼管又一次被人揮舞,他側身閃過,仍能感受到那不弱的壓力,又一次,他的腰側被輕輕擦過。看似亂揮的動作雖慢,可是對方卻確實的逐漸逼近,一點點的,把他迫至角落。
這種體格,就算是他,也不是能徒手解決的程度。
一邊閃避那危險的鋼管,一邊分神留意里奧和敵人的狀況。與攻擊他的大漢體型差不多,動作也同樣敏捷,被追趕的里奧努力想要拉開距離,卻苦無辦法。顯然里奧也判斷那不是單人可以應付,好幾次想要舉槍,卻被人迅速拉近距離,苦無辦法下還差點吃下對方的拳頭。
「吼嗚!」
粗野的叫聲,下一刻,鋼管劃過他的臉,炙熱感比痛覺還要明顯。又一下槍聲,打偏了,只是往天開的一發,重要的是,里奧的手被打開,然後,被抓住了。
脖子被掐住,里奧拼命的掙紮。
『......安東尼......』
比起擔憂和恐懼,他此刻感受到的,更多是憤怒。
他容不下了。
這樣的體驗,一次也嫌多。
抽出腰間的小刀,奪去眼前敵人的雙目,失去視力的人,攻擊也因而停下。染血的刀劃破了對方的衣衫,所到之處也被染上相同的色彩。同伴的呼喊讓抓住里奧的人分神,始終緊握住槍的手,反射性的扣下板機,救了幾乎失去意識的主人一命。
為已經倒在地上的人插上那斷裂的鋼管,撿起角落的來福槍,最後的一發,必須是出自他的手。
里奧安全了。
他趕上了。
里奧跪坐在地上,握槍的手終於鬆開,戰鬥結束。替人拉下黑色的高領,衣服下的脖子有明顯的紅痕,里奧痛苦的咳嗽,他只能為人掃背讓人調整呼吸。看著吃了這麼苦頭的弟弟,他也覺得疼痛。
「對不起......我,應付不了,突襲......只好把你,叫回......」
「......不,是我的疏忽。」讓人靠在懷中,在人額上印下一吻,好好確認里奧的存在,他的心才能安定下來。「對不起,里奧......對不起。」
把身上各處都掛了彩的人抱起,帶人遠離那被染紅的天台。離開得太急,連回收也沒能安排,任務也理所當然的失敗了,這是工作上的失格,可是他才顧不上。
他還有帳要回去算。
「聽說,你們的任務,失敗了?」
沒有回答。他知道,對方心知肚明。不論是過程,還有原因。
「安東尼,我對你,很期待,作為繼承人......」
「啊,那真是承蒙厚愛了?」盯住沙發上,蒼老的男人。「父親大人。」
「呵呵......里奧那孩子,很得你歡心,對吧?」
沉默。纏繞在身旁的煙霧,讓那老人的笑容看起來更加可憎。
「......我警告你。」他的拳,不自覺的握緊,就連聲音,也無可避免的顫抖。「再來,我一定會殺了你。我發誓。」
「這是你,對父親的態度嗎?眼神,很不錯,像極你的......」
桌子被他一手掀翻,打翻的香爐冒出一陣白煙。可在煙裡,那可憎的笑容仍無半點波動。他揪起無力的老人,咬緊牙關,按捺住那不住湧出的殺意。
把老人摔在地上,整理一下衣領,頭也不回的離開那房間。
受夠了。
「安東尼哥哥。」
「......你一直在這等我嗎?」
里奧點點頭,脖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伸出手輕撫,讓人苦笑一下。
「不要碰了,包紮好還是有點痛......哥哥?」
「就讓我抱一會。」
只有里奧。
他不容他愛的人再被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