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回憶—死亡
平常的一天,他跟消悰和薄荷點一起,吃了餐點,然後各自回房間休息,睡前,他還讀了一會還沒看完的小說,然後才關燈躺下。在這個名為ZERO的地方裡又渡過了平平無奇的一天,無休止的重覆著同樣的生活,他和其他人也一樣,看不到這種生活的盡頭。合上眼睛,只要放空思緒,偶爾就會夢見過去的事,會想起記掛的人。隨著想起的東西越多,他的心境也跟過去的自己越貼近,起初的不理解和疑惑都已經過去,畢竟他已經想起了真正的自己。
他記起了,他就是那個連自己也討厭的惡人,他是里奧的哥哥,他就是安東尼。這點無從置疑。
金色頭髮,藍色眼睛,那個容貌和身型,他絕不會弄錯。眼前的那個男人就是他,安東尼。
安東尼啊。
「......是我。對,嗯,嗯,知道了。明天要是......嗯,照原定的。」安東尼在走廊上,跟電話另一端的人對話,然後收起電話,走進身後的房間中。
而他,卻呆站在原地,腦袋因眼前的畫面而無法運作。他清楚知道自己沒有親兄弟,父母也早已離世。世上哪來得有另一個跟他完全相同的人呢?
追上剛才的那個安東尼,正要伸手拉下門把,他的手竟然就這樣穿透了門。震驚過後,他漸漸明白當下的狀況。這裡是他的記憶,那個安東尼就是過去的自己,他並不存在於此,他只是在夢中。
明白了處境,他卻變得更加不安。就像個不相關的局外人一樣觀看自己的記憶,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舒服。這樣的情況以前他從沒試過。
他深呼吸,閉眼向前踏步,就這樣跨越了牆壁。環視四周,記憶也逐漸回復,他記起了他剛才是給誰打的電話,他也記起了這是什麼地方,他原來是在做什麼的。這是他的房間,房中的每個擺設他熟悉,處處都有著他的回憶。而這時候的安東尼,正在陪伴無法入睡的里奧,希望能讓心愛的孩子能好好入眠。
「咳咳......嗚哈......我......今晚是......艾魯......」
「那只是夢。我就在這裡。只是夢,那只是夢......」
里奧縮起身子抽泣,一直被惡夢折磨的孩子,在處分親人後一直無法好好入睡。每次看到里奧驚醒,滿頭大汗地喘氣哭泣,他都覺得特別難受。讓這孩子經歷這些不必要苦痛,他要負上大部分的責任。
安東尼摟住發抖的里奧,不斷安慰對方,替人抹掉臉上的淚。而他只能站在床邊,他也好想去給里奧一個擁抱,而他沒法做到。眼白白的看著安東尼跟里奧的互動,自己卻什麼都無法做,讓他的心情更複雜。
里奧靜下來,他立即就知道接下來里奧會說的話。
「我會不會很軟弱?他們會不會原諒我?」
哭累了,滿臉淚痕里奧抬起頭,依在安東尼的懷中,問出這個每晚都會問的問題。
「不會。」
他與安東尼一同回答,得到答案,里奧點點頭,安心的合上眼睛。每晚如是。在這之後,安東尼會守在人身邊,輕抱著里奧入睡,那是自里奧開始執行處分工作以來,從不間斷的習慣。
「對不起。」
安東尼在里奧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吻,這讓里奧有點疑惑,他也一樣。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沒事。快睡吧。」
連自己也對此感到不解,更不用說里奧了。抱緊里奧的安東尼,看起來一臉痛苦,在旁邊看著自己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他也不知該作何感想。大概他現在的臉上,也出現了同樣的表情。
天快亮了,里奧也終於入睡,而安東尼卻沒有一刻合上過眼睛,只是靜靜地,專注的看住懷中的睡臉。突然,安東尼放下了熟睡的人,下床換上了外出的衣服,他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他沒有理由放下里奧的。照理他應該會等待里奧醒來,然後跟里奧一同在床上吃早餐,那是他的習慣......
除非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安東尼身上的那套衣服,他記起了。暗紅色領帶,純黑色的襯衣。就跟他在ZERO的第一天身穿的一模一樣。
他知道那件事是什麼了。那件他一早就應該完成的事。
而他也開始感覺到,一開始以來的違和感,是因為什麼。
回頭看向仍在熟睡的里奧,他把這張臉牢牢的印在腦海中。安東尼出去了,他也必須跟上。他要看到最後。
跟在安東尼身後,他知道安東尼接下來會到什麼地方。自己的臉容比平常更嚴肅,身上帶的是他平常在大宅中不會帶上的武器,這更肯定他的想法。跟安東尼並肩著走,一同停在那扇門前,沒有多餘的通報,沒有虛偽的笑容,安東尼踹開了沉重的門,沒有半點猶疑,直走進那黑暗的房間。
放滿鏡子和畫像的房間一片黑暗,四周是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氣息,無法看清前物,只聽見卡噠卡噠的詭異聲音,隱約有什麼在黑暗中活動,卻無法抓住其身影。單是在房間中站著,就已讓人感到不安反感。
安東尼站在房間中,屏息靜氣,然後衝至窗邊,扯下那片擋去陽光的窗簾。清晨的陽光射進房中,卻無法讓房中的黑暗消散,僅有他和安東尼所站的位置,是光明的。然而,房間的各處,和安東尼的內心,依然是一片黑暗。
他跟安東尼的感覺同步,眼前所見的,那就是地獄。
牆壁的色彩並不是黑色,而是無限接近黑色的暗紅,不是被煙所熏黑,而是乾涸的血跡。他也終於知道這房間中一直以來的濃重香水和雪茄味,和堆滿房間的發霉雜物是為了隱藏什麼。陰冷空氣中的腥臭和腐敗的味道,簡直讓人作嘔。在這晨光中,以前沒有察覺的一切,都變得這麼明顯。
「你終於,來了,我親愛的,兒子。」
老派克的聲音從房間裡最陰暗的角落中傳來,角落被黑影籠罩,讓人無法看清那老人的身姿和容貌,只能隱約窺見一雙暗紅的眼睛和黑色的軀體。可是老派克的身影再扭曲古怪,帶給人的衝擊也及不上他身邊的事物——散落地上的人體殘骸,完全看不出人形的一團團血肉。數不清的頭顱,全都圍繞在老派克的腳邊,而那些頭顱的臉孔,則全被數撕下,一張接一張的縫在一起,造成一張恐怖的人臉地毯。角落的黑影正在吞噬地上的骨肉,畫面就如同那個晚上他所看見的一樣。
是那怪物的用餐時間。
安東尼正面與那怪物對視,握槍的手微微發抖,他知道,看到這地獄的安東尼,心中有多震驚多動搖。當時的他,一下子就記起那些被他選擇去遺忘的一切,那些恐怖得讓他後悔再次想起的經歷,安東尼又一次面對當日的恐懼。
可是這一次安東尼沒有退路。他已決定,為了里奧和自己的將來一拼,即使知道他們的將來,在此刻已經變得遙遠莫及,他還是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他記起了,也知道,因為他直至此刻,想法也是一樣。
安東尼始終決定面對。
「安東,我的,安東,終於來了。」
那團黑影停止動作,老派克的臉慢慢浮現,出現扭曲的笑容,安東尼咬牙,提槍直指那老人的腦袋。安東尼的手雖然顫抖,每一發子彈卻還是準確的打進,可是直至子彈耗盡,還是無法破壞那猙獰的笑容一分。
「派克......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安東尼大吼,夾雜著憤怒和恐懼。不猶疑的上彈,繼續開槍,沒有一發打歪,卻無法對對方造成半點傷害,讓安東尼更加焦急,同時也漸漸感到絕望。
「我是,嘿,是什麼,是影,是惡,是鬼。」老派克說著意義不明的話。「安東,過來,跟我,成為,一體——」
老派克的身體突然以不正常的姿態扭曲,那沙啞的聲音變成尖銳刺耳的狂呼,房間被那不祥的氣息充斥,連陽光也幾乎被遮蔽。他站在其中,卻絲毫不受影響,只見安東尼擋住頭退到牆邊,卻還是不死心的往目標開槍。
「來,來,來——我寶貝的,孩子——」
地上殘缺的肢體像是被吸引一般,慢慢聚集在老派克身邊,從混沌中慢慢成型,他和安東尼同樣驚訝。卡爾,那個被他親手抹殺掉的少年,正帶著詭異的笑容,以奇怪的姿態在老派克身邊出現。
「哥哥,來,一起。」
那明明是已死之人。卡爾活動著手腳,就如被他殺死那天一樣向他走來。
「一,起,玩————!」
他幾乎要對過去的自己大喊,幸好在卡爾衝上前的一瞬,安東尼總算回神勉強避開了。卡爾錯失了目標,卻突然在原地瘋狂的大笑,然後又突然上前猛烈的攻擊。簡單重覆的攻擊動作不難看穿,安東尼發現那規律得像機械的動作後,便抽出小刀進行反擊,而他確實成功了。
僅有三秒的。
「什.......咳!」安東尼吐出一口鮮血,他也不自覺的掩住側腹。
在安東尼的小刀剌進卡爾的頸上時,卡爾卻以人類不可能做出的動作回避,脖子像是被砍斷一樣一折,往旁邊閃過小刀,然後在安東尼沒反應過來的那短短的一兩秒間,抬腿踹過來。他記得,那一腳痛得就像被卡車撞,內臟和肋骨都要散掉的感覺,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那力道和動作,卡爾根本就不是人類。
安東尼吐了很多血,很多很多,滿地的血,他連站著也很勉強。一擊就能讓那個安東尼變成這樣,這點讓卡爾沉醉在喜悅之中,瘋狂的大笑起來。他無力的看住過去的自己垂死,還是什麼也沒法做。安東尼也是一樣,除了痛,他幾乎沒有其他感覺了。
「哈哈哈哈哈哈看看你!安東尼你這廢物今天就讓你嘗嘗我的痛楚哈哈哈哈哈哈我才是NO.1啊啊啊啊」
卡爾瘋狂的尖叫,那張扭曲的臉像惡鬼一樣邪惡不祥,跟原來的卡爾的模樣大相逕庭。安東尼按住側腹退後,直至無路可退。因為疼痛而刷白的臉,強忍著痛楚而繃緊。面對這生死關頭,安東尼決定放手一搏。
時刻保持著,他就是安東尼。
「NO.1?別跟我開玩笑了。」
卡爾停下那狂妄的笑聲,瞪著空洞洞的眼看過來。安東尼仰起頭,收起一切感覺,擺出平日的表情。
「你憑什麼。」
傲慢。
「卡爾,你,連給我舔鞋也不配。」
卡爾的瞳孔擴大,而安東尼,只是不屑的一笑。
「去死吧。」
「......安東尼———————!!!!!」
卡爾發狂的大叫,然後亂衝亂撞的奔向安東尼,安東尼側身閃開,直跑向房間唯一的出口。卡爾來不及轉向,一頭撞上安東尼身後的那堆古董鏡子。一面接一面,那小山一樣的古董全被撞開,那些老派克珍而重之的鏡子頓時化成無數的碎片,在房間中飛散。太陽已經完全升起的這刻,散落在房中的鏡子把陽光折射,閃痛人的雙眼。安東尼不知道那確實會對老派克和卡爾做成什麼影響,只知道身後的慘叫,和他僅餘的時間。
他跟隨著安東尼逃走,跑離大宅,往後山的方向前進。安東尼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呼吸也越發粗重,他一直跟在旁邊,看著自己努力的樣子。
他教會里奧不做沒勝算的事,而他卻做了個錯誤的示範。他輸了,在他面對敵人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會輸得一敗塗地,可是他還是不想放棄。至少把卡爾引開,把老派克引開,把不祥之物從里奧身邊帶離,帶到更遠的地方,再爭取多一點時間。他想在最後,賭一個機會。
讓里奧有生存下去的機會。
那刻的安東尼,腦裡就只有這個想法。
神智清醒的他,看著,卻痛恨著,後悔著。心中有千萬個如果,可是都已經太遲了。
他看著安東尼在森林的步道上緩慢行走,滿身瘡痍的卡爾發狂大叫著從後追趕而來,然後安東尼停步,有什麼貫穿了他的身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東尼你才應該去死啊哈哈哈哈」
連聲音也無法發出,安東尼看住自己的腹部,鮮血在襯衣上擴散,然後雙腳脫力的,跪坐在地。安東尼伸手按住腹部的彈孔,痛楚佔據了他的腦袋,他記得那感覺。
他知道自己將要死亡。
卡爾自言自語著,安東尼卻完全沒有聽進去,藍色的雙目早已失去神采。因為聽眾的不留心,卡爾生氣了,隨手抓起路邊的大石,用力敲向跪地的安東尼的腦袋。然後安東尼倒地了,血流披面的畫面,又讓卡爾到興奮,瘋狂的大笑。
安東尼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突然覺得不怎麼痛了。看著血滴在土地上,他默默看住被血染紅的髮,倒數生命中最後的時間。
看住自己的死狀,他突然覺得可笑又可悲。想他一生在黑白兩道過得如何威風,最後還不過是在森林中孤獨的死在怪物手下。不過在這最後的時間,他還是覺得慶幸的。至少,他死在遠離里奧的地方。
他最不願的,就是里奧看到自己死亡的畫面。他知道那孩子一定會很難過,一定又會哭得好慘,而他卻再也無法去安慰對方,他不想見到這樣的畫面。
可是,他覺得孤單寂寞。
他真的好掛念,好掛念里奧。
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呢?
他早已告別淚水了才是。他早已不是那個年幼的安東尼了。他不可以哭的。即使再難過,也不能。他答應過自己。
淚水都不應該在安東尼身上出現的。
不過啊。
他真的,好寂寞。
「安東尼!你在哪!」
他聽到里奧的聲音,不止他,在地上垂死的安東尼也是。里奧在森林中跑出來,因為眼前的畫面而呆住。安東尼勉強撐起身,拼命的想叫里奧逃走,卻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而這時,卡爾也發現了里奧。
他最不想發生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里奧你這蠢材來送死嗎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里奧完全沒有反應,只是呆滯地看住安東尼。
「里......奧......跑......里奧!!」安東尼用盡力氣,喊出這句話。里奧的表情突然變了,變得悲傷,憤怒。
他在里奧身邊,即使知道無補於事也還是大喊著。他只求里奧的安全。他就只求這一件事了。
安東尼都已經努力撐到這裡了。
「嘿嘿嘿嘿嘿嘿來得正好哈哈哈哈早就看你不順眼了里奧嘿嘿嘿嘿嘿嗚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卡爾放聲笑著,可是下一刻卻發出淒厲的慘叫聲。他和安東尼也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一直寶貝著的孩子,里奧突然發狂似的,抽出腰間的刀,沒有半點猶疑的往卡爾持槍的手劈下。卡爾大叫著反擊,里奧也輕易的閃過,然後再次衝上前下刀,即使身上和臉都被卡爾的黑血濺到,里奧還是不停歇的,反覆的劈在那手上。
「里奧你這人渣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里奧......不要唔......」
卡爾的手被劈至不成形掉落在地,里奧目光一轉,把那出現缺口的刀改為捅進卡爾的腹上和身上,直至刀尖穿透皮膚血肉,穿透身體,反覆的刺進插出,連手都埋進去,一副要把人活活宰掉的樣子。他知道那種眼神,他知道里奧已經失去理智,可是他和安東尼想要制止卻沒有半點辦法。只能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變成那副模樣。
「里奧停......咳咳停下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身體變得支離破碎的卡爾突然張開血盤大口,他沒來得及看情,大量黑色的液體就隨著腦袋爆裂飛散。黏稠的黑液落在他和安東尼的四周,也落在里奧手上還在冒煙的槍枝。卡爾沒有腦袋的身體抖著,然後緩緩倒下。里奧卻完全沒有住手的意思,垂下手,黑色的血肉飛散,里奧還是沒停下,繼續往那殘骸把所有彈藥用盡。
真的夠了。
「里奧。」
「......安東尼!」
動作停下,如夢初醒的里奧喊著他的名字,丟下槍枝撲到安東尼的身邊。那張回復正常的臉,寫滿了恐慌,淚水也不斷湧出。他看到這張臉,也不知道好氣還是好笑。
「安、安東尼你......我......我立即幫你止血!」
「來不及了......我,有話要跟你說。」
「不不不不不!來得及的!一定沒事的!」里奧抖顫著手,胡亂地撕下衣服幫安東尼包紮。「安東尼......安東尼......安東尼!」
他明明不是期望著這樣的畫面,可是,在最後還能看到里奧,他為何會如此安心呢?
逐漸變冷的身體卻覺得這麼溫暖,明明應該是傷心的離別,他卻覺得很幸福。
他真是個自私的混蛋。
里奧拼命想替安東尼止血,可是已經太遲,那樣的傷根本就不可能救治,他們彼此也清楚。血無法止停,在那片血泊中,里奧伏在安東尼身上,像個小孩般哭得聲嘶力竭,而安東尼只是微笑著。
「里奧......你已經很努力了。」
他在不斷搖頭的里奧身邊,輕輕撫著對方的頭,就像他一直以來那樣。
「我已經累了......對不起呢。」
安東尼的話,很輕很輕。滿臉淚水的里奧抬起頭,一邊搖頭,一邊繼續嘗試為安東尼止血,那雙手都被血染紅了。安東尼抬手,握住那雙血紅的手,然後像平日般,為里奧抹去淚水,像平日般,對深愛的孩子微笑。
「里奧,聽我說。里奧......不要再哭了......你長大了呀。」
里奧點點頭,用衣袖胡亂地抹臉,然後扯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卻又不到幾秒就回復原狀,眼淚比剛才流得更兇。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沒有!」
「沒能保護你到最後,對不起。我真的......很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也是!我想跟安東尼一起!我要跟你一起!」
安東尼看著趴在身上的里奧,笑容變得有點苦澀。他知道,時間快到了。那雙安慰里奧的手,已經繃硬得無法動彈。
「里奧,聽好,待會埋了我,不要帶我回派克家......」
「安東你在說什麼?我不懂......我不懂呀!」
「對不起,我......其實一直,都想帶你離開,到外面去,只是,我要先走了,對不起。」
真的很想喔。這是他一輩子的夢想,跟里奧一起,過點幸福的小生活。
「不要.....不要!不要丟下我!你得帶著我走呀!我要跟著你,到死也要跟著你!」
「傻瓜,你要活下去呀。不要再回那個家,一定要,好好活著。」
「不......沒有你你叫我怎樣活下去......我不行!沒有你我怎能活下去?」
他想告訴里奧,想讓他不用擔心。早已知道有這一天的他,已好好的替里奧準備一切。他很想很想說,他還有好多話想說,他想做的事還有很多。他不想就這樣結束。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里奧,我呀,這輩子都在後悔。但是,我從沒後悔加入派克家。」
安東尼用盡最後的力氣,笑著伸手撫上他最愛的人。
在最後,他至少要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能遇上你,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
不知道是誰的眼淚滑過他的臉頰。
醒來,他已是獨自一人。